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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村那山
时间:2022-11-21 13:46  作者:政协陕西省麟游县委员会   点击:
麟游农商银行工会副主席   刘青峰
 
      我的村子在麟游县桑树塬乡土桥村店子村民小组,村子对面有一座山叫四坡岭。四坡岭的命运与村子的命运紧密相连。四坡岭的绿化是麟游县委、县政府及全县人民落实习近平总书记“人不负青山,青山定不负人”、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”生态文明建设核心理念的缩影。每次见到或者梦到四坡岭那一汪绿海的时候,我心里总是洋溢着一股暖流。
      我的村子在北面,山在村子的南面,村子和山面对面,祖祖辈辈把横亘在我们眼前、挡住我们视线的四坡岭叫作对面山。 
      对面山由西向东像一头体积庞大、横卧着的牛。早晨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越过村子的头顶,照在对面山上,亮晃晃的阳光横切着山峦,从山顶向山根一层层延伸,只消一两个钟头整个山就被照得嫩绿嫩绿的,像一块透了光的玉。 
      太阳从山顶不断收割着阴霾,一路向下,越过小河,从我们村子的山脚下,艰难地向上攀登,一层一层向着我们的村子爬上来。当爬上我家院边、照在树梢时,大概就到了上午九点钟,我看着即将走进院子的阳光,就冲进灶房,母亲的早饭也做好了。那时人们没有手表,也没有闹钟,那片从对面山上一路跋山涉水到达村庄的阳光就是全村的钟点。 
      在我小时候,对面山上经常会有一两群杂色的羊,远远望去像从天边跌落的云朵,镶嵌在阳光下泛着绿光的草丛中。它们圆嘟嘟的身体移动速度似乎很慢,一整天几乎没有挪动太远的距离。我心中总是充满着一种富足感和幸福感。有时,也会有一两群牛从对面山的弯路上拥挤着向草堆奔去。这时候,看不清身高、相貌的放牧老汉,隔着沟峁和山梁对唱秦腔,高亢、激昂、凄凉、优美,震得山谷地动山摇。那时山上有绿草,有灌木,有零星的低矮的野树。 
      后来,全村从20头牛发展到80头,羊从200只发展成1400只。每天早晨羊、牛群从村子出发,沿着村道如一群群贪吃的蝗虫涌向对面山,对面山被打上不同颜色的补丁,变得满目疮痍,没多久就成了光秃秃的黄土丘。每到阴雨连绵的季节,泥石流不断地从山体的高处流向低处,汇聚在河汊处变成奔腾不息的泥糊汤。天一放晴,几个村庄的牛羊依然源源不断地涌向对面山,过度砍挖和放牧,对面山不再是财富和风景。在不断变秃的八年时光里,我们村先后有七人和五十多只羊、十七头牛在放牧时被泥石流吞噬,药农也连续多年再没有从山上采到山货和药材。对面山以近万年的时光护佑了村庄,以博大、慈爱的身躯与胸怀滋养了村民。村民代代相传,以神圣、崇拜敬仰之心膜拜对面山,如同祭奠先人一样虔诚,如今却互为敌人。 
      那年,我流着泪离开了村庄告别了对面山,来到城里工作。但我在多个夜晚梦到了对面山,梦到了它的好,也梦到了它的恶。在一次次梦中哭醒的夜晚,我披衣下床,站在城市家里的玻璃窗前,望着夜空忽明忽暗的星星和皓皓月光,泪流满面。啊,对面山,今夜的星星、今夜的月光在你那里是否也如此梦幻,如此锃亮?你是否对我也如此惦念,如此忧伤? 
      后来,家乡的对面山被纳入“三北”防护林体系,被麟游县委、县政府确定为封山育林重点区域。附近村子和我们村的村民汇聚在一起,人山人海,战天斗地、红旗猎猎、喇叭悠扬地开始了人工造林工程,对面山从此重新穿上了漂亮的新装,结束了裸露和被肆虐。 
      如今对面山已变成了绿海,绿得深不见底。每次我回到家乡,看到绿色的村庄和秀美的对面山,犹如钻进母亲温暖怀抱的婴儿,享不完的馨香,撒不够娇,心静了,身轻了,神清了,久久不愿离它而去。